香港特区政府于2023年3月首次举办的家族办公室盛事“裕泽香江”高峰论坛上首次发表了《有关香港发展家族办公室业务的政策宣言》[1]（“《政策宣言》”），提出了八项政策措施，旨在为吸引全球家族办公室及资产拥有人落户香港打造兼具竞争力的有利环境，推动家族办公室业务在香港的蓬勃发展。

该八项政策措施包括：（1）新的「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2）提供税务宽减；（3）提供便利市场措施；（4）成立香港财富传承学院；（5）推广机场的艺术品贮存设施；（6）发展香港成慈善中心；（7）投资推广署FamilyOfficeHK专责团队；及（8）新的家族办公室服务提供者网络。

2024年3月27日，第二届“裕泽香江”高峰论坛举行。值此一周年之际，对《政策宣言》下的八项政策措施的落实情况逐一检视，对于进一步推动家族办公室业务在香港的健康发展，应当不无裨益。根据本所家族办公室业务团队掌握的情况，截至本文发表之日，八项政策措施的最新进展如下：：

  • 以原有的「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为基础，港府于今年3月1日通过颁布《新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的规则》重启并引入了「新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详见下文）。
  • 香港立法会于2023年5月10日正式通过《2023年税务（修订）（家族投资控权工具的税务宽减）条例》，适用于2022年4月1日或之后开始的课税年度，旨在为单一家族办公室在香港管理的家族投资控权工具提供香港利得税豁免。港府于今年2月发布的2024/2025年度财政预算案也进一步提及，政府基金考虑进一步优化有关基金、家族办公室和附带权益等的税务优惠制度（包括进一步审视税务宽减规则的适用范围、增加合资格交易的种类等）。
  • 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证监会”）为家族办公室设立指引，提供简易参考指南，厘清有关发牌要求的常见问题。证监会发牌科亦设立专责沟通渠道，透过电邮及电话处理有关家族办公室的查询。我们理解港府也会不断推出和促进其它市场便利措施，政府投资推广署下设FamilyOfficeHK专责团队也欢迎接受咨询其它各项相关措施并愿意尽可能发挥其功能帮助有意愿考虑来港设立家族办公室的家族落户香港。
  • 2023年11月14日，香港金融发展局（“金发局”）旗下的香港财富传承学院（Hong Kong Academy for Wealth Legacy）正式揭牌成立。学院将作为在港资产拥有人和私人财富管理行业的人才培育中心，旨在提升企业家积累和传承财富的综合管理能力。新世界发展有限公司执行副主席兼行政总裁郑志刚获任命为董事会主席。香港财富传承学院以担保有限公司形式成立，董事会成员分别来自家族办公室界、学术界、专业服务和公营机构等不同领域。香港财富传承学院涵盖的领域并不受限于传统的财富管理，而将延伸至家族治理和政策、影响力投资、慈善事业，以及文化艺术发展等。
  • 政府早前表示，香港机场管理局正积极研究于「机场城市」发展项目下在机场设立相关的艺术与珍品贮存、展览和鉴赏设施，并已交由机场管理局展开具体研究。从宏观角度，艺术与珍品或许占比物流产业的整体比例不高，但对高增值质量发展、吸引高净值人士将包括艺术品在内的资产放在本港满足其多元需求以及促进本港日益兴旺的艺术圈有一定的帮助。
  • 作为家族办公室业务的配套举措，港府目标把香港打造为慈善中心，为全球家族办公室和慈善家调配慈善资金，让香港、内地以至世界各地受惠。与（2）下的税务宽减措施联动，合资格慈善实体在符合特定条件下，可在家族投资控权工具下持有最多25%的直接或间接实益权益。这一规定有助鼓励资产拥有人将其自身或吸纳其它于香港《税务条例》下本身已享受税务豁免的慈善团体纳入为家族投资控权工具的受益人，而同时不影响家族投资控权工具整体投资收益的税务宽免，有利推动更多慈善资金的流动和调配以及在各方之间形成正面广泛的协同效应。政府先前表示，香港金发局已成立一个专家小组，由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组成，旨在收集市场意见，为政府制定持续打造和推进香港成为区域慈善中心地位的政策提供建议和咨询。本月27日，在第二届「裕泽香江」高峰论坛闭幕活动晚宴上，财政司司长陈茂波宣布，香港财富传承学院将推出新的慈善项目计划「Impact Link」（即「iLink」），藉此建立优秀慈善项目数据库，以吸引、精选并展示一系列高潜力、高社会效益的慈善项目。
  • 早在2021年6月29日港府已经正式于投资推广署下设并正式成立FamilyOfficeHK团队[2]，专责推动香港家族办公室事务发展。团队成员背景多元化，除香港成员外，亦包括来自中国内地、以及欧洲等海外国家和地区的成员。多样性的团队组成有助于深入理解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家族办公室的不同需求和喜好，为有兴趣来港的家族办公室提供更适切协助。自《政策宣言》发布以来，港府也表示将持续扩大投资推广署FamilyOfficeHK专责团队的职能，譬如提供包括协调财富和资产拥有人推展慈善业务以及协助教育相关事宜等服务，为有意在港开业的家族办公室提供一站式支援服务。方达团队在过去一年代表家族办公室客户与该专责团队不时接洽与交流，过程中切身感觉到港府和FamilyOfficeHK团队从资源对接到便利措施的提供等各方面给予的倾力支持。
  • FamilyOfficeHK团队已于2023年6月成立「家族办公室服务提供者网络」，加入了包括会计和律师事务所、私人银行、信托公司及其他专业服务公司等专业服务成员，期待藉此便利家族办公室寻求适切的专业服务；同时服务者提供网络也为政府与业界之间提供双向沟通渠道，一方面协助家族办公室加深了解政府政策，另一方面也为政府促进业界兴旺发展提供意见。截至2023年8月1日，已经有54家服务商被纳入家族办公室服务提供者网络，我们也期待该列表将持续加入更多不同业界的专业服务提供机构。

下文对八项措施中最受关注的两项举措展开分析如下：

税务宽减

同其他通常的投资或财务管理的行为一样，税务政策往往也会是家族办公室在选择它的落户地时其中一个举足轻重的考虑因素。在没有任何特殊税务政策的前提下，家族办公室可能需就其因在香港进行投资或资产管理而产生的收益或利得缴纳香港利得税，通常适用一般公司和法团形式纳税实体的两级制税率（就首200万港元应税利润缴纳8.25%、及超过200万港元的部分缴纳16.5%的利得税）。出于为考虑来港落户的家族办公室提供一个税收中立的环境及为践行《政策宣言》下提出的税务宽减举措，香港立法会于2023年5月10日正式通过《2023年税务（修订）（家族投资控权工具的税务宽减）条例》[3]（以下简称“《修订条例》”），适用于2022年4月1日或之后开始的课税年度。《修订条例》（1）为由单一家族办公室（“SFO”）管理的合资格家族投资控权工具（“FIHV”）提供香港利得税豁免，及（2）为由该等FIHV设立拥有的特殊目的实体（“FSPE”）提供香港利得税豁免，前提是SFO架构满足《修订条例》项下详细列明的一系列控权及实质要求。

进一步展开而言，在满足下述条件的情况下，由香港成立或注册的SFO管理的FIHV就特定合资格交易和附带交易产生的投资收益可享受免征香港利得税的待遇：

1. 对FIHV的要求

  • FIHV通常在香港进行管理或控制（与最初《修订条例》的草案相比，这是一个相对宽松的要求；这意味着，非香港常驻的家族即便对投资的集中控制在香港以外进行，譬如战略投资和其它重大决策的产生和制定，其仍可以满足此条件，前提是对投资的日常运作管理在香港进行)；
  • FIHV 至少 95% 的已发行股份或权益必须由属于同一家庭成员的一名或多名个人直接或间接实益拥有（除非涉及特定慈善机构，则门槛可降低至75%）；
  • 在有关课税年度内，FIHV必须有足够数目（不少于两名）的合资格全职雇员（雇员可以由家庭成员出任），且并须有足够（不少于200万港元）的营运开支，以在香港开展核心创收活动。员工和营运开支要求可以借由SFO来体现并代为满足；
  • 只能作为投资工具为单一家庭持有和管理资产，不得直接从事一般商业或工业用途的活动。

2. 对SFO的要求

  • 必须是一家通常在香港进行管理或控制的私人公司；
  • 至少95%（或上文中讨论的75%降低门槛）的权益必须由持有FIHV的同一家族直接或间接实益拥有；
  • 必须向单一家族的特定人士（通常包括 FIHV、FSPE和家庭成员）提供服务，以及就该等服务收取的费用必须至少占SFO应税利润的75%；
  • “特定资产”（在下文进一步详细论述）的资产管理规模总值（将同一家SFO管理的所有FIHV纳入考量）必须至少为2.4亿港元（衡量本纳税年度或其前两年的任一年度，受限于一定的条件）；
  • 管理不超过50间FIHV。

3. 合资格交易和附带交易

满足要求的FIHV 仅可就合资格交易收入享受香港利得税豁免待遇。合资格交易包括涉及目前香港《税务条例》附表16C中列明的资产[4]（“特定资产”）的相关交易，广泛涵盖证券和其它类型的金融产品，譬如证券、香港或外国私人公司的股票和债务、期货合约、外汇合约、存款、交易所交易商品、外币和场外衍生产品等。 涉及特定资产以外的交易为非合资格交易，由此产生的利润或收入将不符合修订条例的税务豁免要求。FIHV也可就因参与附带于合资格交易所产生的收入享受利得税豁免， 唯受限于5% 的交易门槛（即该类“附带交易”收入， 譬如因持有债券而产生的利息收入，不得超过课税年度FIHV交易总收入的5%）。

4. 投资于私人公司的附加要求

FIHV或FSPE若想就其投资于私人公司（无论是在香港或是香港以外注册成立）的相关投资回报享受税务豁免，除以上条件外仍需满足以下额外要求：

  • 不动产测试：被投私人公司在香港直接或间接持有的不动产不得超过其自身资产价值的10%，和
  • 持有期测试，控制测试或短期资产测试： 若FIHV（或FSPE）投资于被投私人公司并持有少于两年，则该FIHV（或FSPE）（a）不得享有对该被投私人公司的控制权，或（b）若对该被投私人公司享有控制权，该被投私人公司所持有的短期资产不得超过其自身资产总值的50%。 短期资产是指在处置当日之前由该私人公司持有少于三年的资产（特定资产和在香港的不动产除外）。

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

除上述税务宽减措施外，香港特区政府还引入了新的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以下简称“新计划”）作为配套，以欢迎全球家族办公室来港调配和管理财富、发掘香港多元的投资机会。顾名思义，新计划下的投资人在满足相关的资本投资条件后可申请香港永久居民身份。新计划已于今年3月1日由政府颁布《新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的规则》（“《新计划规则》”）正式推出。【请参见《拨云见月——香港正式推出新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

1. 对申请人资格准则的要求

  • 年满18岁的（i）外国国民（不包括阿富汗、古巴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国民）；（ii）中国籍并已取得外国永久性居民身份的人士；（iii）澳门特别行政区居民；以及（iv）台湾华籍居民；
  • 申请人须向投资推广署提出净资产审查申请，证明并使其信纳在按新计划提出净资产审查申请日期前两年的整段期间内，㇐直绝对实益拥有市值不少于3,000万港元（或等值外币）净值的净资产或净资本；
  • 申请人须于新计划推出日期当日（即2024年3月1日）或之后对“获许投资资产”（见下）作出已承诺的投资；
  • 申请人须证明没有不良入境记录，并符合㇐般入境及保安规定；及
  • 申请人能够向入境处处长证明有能力为自己和受养人（如有）提供生计及住所，而无须依赖按新计划投资的获许投资资产、或在香港受僱或自僱、担任职位或从事业务或申领公共援助（视属何情况而定）所带来的任何收入。

2. 对获许投资资产的要求

申请人须（i）投资最少2,700万港元于特定获许金融资产及／或非住宅房地产，及（ii）把300万港元现金存于其所委聘的㇐家合资格金融中介机构开立的指定帐户（“CIES账户“），以便日后投入资本投资者入境计划投资组合（将由香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成立及管理，用于投资与香港有关联的公司和项目，以支持创新及科技行业以及其他有助香港经济长远发展的战略行业的发展）：

  • 获许金融资产包括：（i）以港元或人民币交易的香港联合交易所（“联交所”）上市公司股票；（ii）以港元或人民币交易的联交所上市债务证券或由特定认可机构发行的债务证券；（iii）由香港《银行业条例》订明的认可机构发行以港元或人民币计价的存款证（购买日需距到期日不少于12个月，且投资金额不超过300万港元）；（iv）由认可机构按《银行业（资本）规则》发行以港元或人民币计价的后偿债项；（v）合资格集体投资计划，例如由获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证监会”）就第9类受规管活动发牌的法团或注册的机构管理的证监会认可基金、开放式基金型公司或其它合资格投资相连寿险计划等；及（vi）根据《有限合伙基金条例》注册的有限合伙基金的所有权权益；[5]
  • 非住宅房地产是指在香港的商用及／或工业用途非住宅房地产，包括写字楼、商业楼宇、零售用单位及工厂大厦的楼花，但不包括土地及部分用作住宅用途的多用途房地产。非住宅房地产的投资上限为1,000万港元。

结语

检视《政策宣言》发布一年以来的执行情况，可见其基本起到了“说好香港作为国际资产及财富管理中心的独特故事”[6]的作用，有效促进了家族办公室业务在香港的发展。合资格的高净值人群可以通过新计划使得自己和家人来港定居和生活，还能享受和利用香港独特的资产及财富管理、金融及专业服务的优势帮助其优化资产配置；与此同时，如果将资产交由自身在地设立的香港家族办公室团队通常管理或控制，还可以进一步获得税收确定性和安全性。这些举措下的香港家族办公室架构相比在其它国家或地区被赋予了更大的灵活性，不仅能够更好得实现保障和传承家族财富的目的，带动私人财富管理行业持续发展；也有助于吸引更多资金流入粤港澳大湾区，促进资本的有效流动和配置，为香港经济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

相较于多家族或联合家族办公室，单一家族办公室由于其鲜明特点（比如更专注的单一家族财富规划与传承、架构简单灵活、低监管成本[7]以及针对性的明确税务优惠规定等），发展尤其强劲。香港政府投资推广署最近发布的《香港家族办公室市场研究》[8]显示，截至2024年3月下旬已有约超过2700间单一家族办公室在香港设立开展业务。对比亚洲另一热门家族办公室首选地新加坡 –截至2023年末，约有1400家单一家族办公室在新加坡获得了税务优惠[9]，即约香港2700多家的50%。香港科技大学《2024大中华区家族办公室现状调研报告》[10]进一步指出，大中华区单一家族办公室超过半数选择香港落地。报告透露，中国内地家族或会是推动香港家族办公室发展的主力军，调研结果显示78%准备成立单一家族办公室的受访者来自内地，而当中40%视香港为首选地。

今年「裕泽香江」高峰论坛的主题是「风中掌舵」，旨在展示香港作为全球家族办公室和财富拥有人首选目的地的卓越地位。香港的战略位置、充满活力的金融生态系统和具创造性思维的优秀人才，使其成为吸引超高净值人士的理想地点。凭借先进的基础设施和理想的营商环境，希望香港能继续保持其在家族办公室和资产管理行业的领先地位。

  1. https://gia.info.gov.hk/general/202303/24/P2023032300716_415643_1_1679583518364.pdf ↑
  2. https://www.familyofficehk.gov.hk/ ↑
  3. https://www.elegislation.gov.hk/egazettedownload?EGAZETTE_PDF_ID=31497 ↑
  4. https://www.elegislation.gov.hk/hk/cap112!sc?INDEX_CS=N ↑
  5. 对开放式基金型公司及有限合伙基金的拥有权权益的总投资上限为1,000万港元。 ↑
  6. https://www.fstb.gov.hk/sc/blog/blog150323.htm ↑
  7. 通常而言，单一家族办公室考虑为单一家族成员的投资需要而设立，及并非作为业务或以赚取利润为目标而营运，一般不被视作为在香港经营受规管活动的业务从而需要向香港证券会申请相关金融牌照，证监会亦指出其无意将监管范围扩大至涵盖单一家族办公室；相比之下，联合家族办公室（MFO）由于向第三方提供资产管理服务，通常需要向香港证监会申请相关金融牌照。 ↑
  8. https://www2.deloitte.com/content/dam/Deloitte/cn/Documents/deloitte-private/deloitte-cn-private-market-study-on-the-family-office-landscape-in-hk-tc-240318.pdf ↑
  9. 新加坡副总理兼财务部长黄循财于今年3月6日书面回复议员的查询时提到。与香港不同的是，新加坡家族办公室若需享受任何特定税收优惠计划（如13O或13U条例），需向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申请并获得批准，所以政府统计的享受税收优惠的家办数量能一定程度上侧面反映新加坡家办的数量。 ↑
  10. https://afbfo.hkust.edu.hk/system/files/2024-03/dazhonghuaqujiazubangongshixianzhuangdiaoyanbaogao2024_0.pdf ↑

作者

郭强（Richard Guo）

廖志远（Rufus Liao）

李晓程（Jessica Lee）

作者
廖志远 | 李晓程